自從“新”老伴兒走了以后,楊奶奶天天守著電話,出門也在兜里摸著手機,真怕誤了接聽。可等了一天又一天,兩個月過去了,電話鈴一直沒響。她心里好后悔,難道這“新婚”還不到半年就結束了?她慨嘆地“咳”了一聲,隨后又安慰自己,結束就結束吧,也許當初這婚就不該結。
正想著,手機響了,她心猛地跳了起來,手摁下接聽鍵,小聲說“唉,誰呀?”“媽,是我,小翠。這幾天忙,好幾天沒去看您,咋著,您挺好的。”“好,我沒事。”“那,那老頭還沒跟您聯系?”“沒有,我看呀,當初真不如聽你們的,算了,別提他啦,不說了,我得買菜去了。”不等閨女回音,楊奶奶關了手機。
提起再婚的事,楊奶奶又是喜又是愁。喜的是,自己孀居了三十年,65歲又結識了比她大5歲的老伴兒邱波;可愁的是,倆人的身份、文化差距太大,雖然當初倆人見面時她就說自己是個沒文化的農村婦女,配不上他這個具有高級職稱的文化人,那邱波也說自己如今已經退休回家,也就成了社區居民,咱倆就是搭伙過日子的老伴兒,我會包容你,慢慢接受你。不過,你也要體諒我,畢竟各自生活了幾十年,都有自己的生活習慣。
接觸了一段時間,覺得還行,他倆就走到了一起。
但是,過了沒多長時間,倆人之間就產生了矛盾。
楊奶奶長時間在農村,搬到城區時間不長,雖然平時很注意衛生,還是達不到在城里生活又一直在機關搞科研先生的要求,經常被指責“不規范”“違規操作”等讓人聽不懂的“字語”,讓她聽了很不是滋味。有時就反駁說:“我一個家庭婦女,想咋干就咋干,要什么規矩。”邱波聽她這么說,也生氣地說:“沒文化,不可理喻。”為這,楊奶奶沒少掉眼淚。
提起邱波的家事,楊奶奶更是心寒意冷。邱波有一兒一女,都是有錢的企業家,并且都持有綠卡,經常出國做生意。可說起老頭去美國和兒子吃飯要自己掏錢實行AA制,不僅楊奶奶聽了吃驚,就連邱波心里也特別反感不悅。可恰恰就在說這話的瞬間,楊奶奶的兒子來電話說要請他們倆去吃海鮮,楊奶奶與老頭一說,老頭說不去,楊奶奶也就回電話說不去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楊奶奶的兒子頂著大雨開著車給送來了。按說這應該是好事兒,沒想到邱波想起兒子女兒自從自己再婚后不僅一次都沒來看望過自己,平時連電話都沒有,心里更是生氣,竟一股腦的把氣都撒在老伴兒身上,她指著楊奶奶說:“你說你兒子,這不是氣我嗎,這,這家我是沒法待了。”說著就要走,楊奶奶緊拉著不放,怎么解釋也不行,倆人一夜都沒說話,等到第二天雨停了,邱波一早起來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區。楊奶奶不放心,也跟著去了他以前的住處,左勸右勸,總算平了這口氣。之后,兒子每當說邀請吃飯或送東西,楊奶奶都好言謝絕,鬧得兒子很不理解。他打電話跟妹妹說:“你說不知怎的,咱媽自從嫁給那老頭以后,好像變了個人,是不是心里有啥事兒。”妹妹也說:“我也覺得媽心里有事兒,有時間我找媽問問。”可跟媽一說,媽滿口否認,說“你看我這不挺好嗎,每月他都給我兩千塊錢生活費,我想買啥就買啥。”
閨女聽媽這么說,也沒再多問。
楊奶奶從年輕時候就喜歡娛樂,能歌善舞,村里搞活動時就是積極分子。搬到城區以后,很快就參加了秧歌隊。自從與邱波結婚后,邱波整天憋在屋里看書、打電腦,與她很少交流,可對她外出唱歌跳舞,又很反感。楊奶奶為了遷就老頭,也盡量不出去,鬧得街坊鄰居那些老姐妹見了面就說:“人都說找個老伴兒是個福,沒想到你倒是找個管由,沒了自由。”聽到這些,楊奶奶背地里也挺難過。心說,難道我這步棋真是走錯了?
兩個月前,邱波接到女兒電話,說要出國半年,請他去廣州家里幫助看家帶孩子,邱波和楊奶奶商量,要她一同前往。楊奶奶一聽,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她早就聽邱波說起過女兒家的事兒:女兒是個大老板,女婿也是外企白領,不僅收入頗豐,架子也不小,就是見了老岳父這個資深的白領也就那么回事,據說雇了幾個保姆都看不上。楊奶奶還聽說,那年邱波去她家,人家吃完飯三口子出去玩,連桌子都沒抄就走了,邱波看不慣,平時根本沒干過家務的老頭子竟當起了洗碗工。氣得邱波沒住上幾天就走了。楊奶奶想到這些,心說這哪是叫爹去享福呀,純粹是想找個好使的保姆。我和邱波結合這些日子,本來還沒磨合好,還不知能走多遠,再去她閨女家,干點活兒倒不算啥,要是再嫌棄我這個“鄉巴佬”,離家幾千里之外,有話都沒地方說,再把我憋悶壞了恐怕連家都回不來了。想到這兒,她對老頭說:“我適應不了南方的氣候,我不去。”邱波一聽就來氣了,說“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好心讓你去外出開開眼,你卻不領情。純純粹粹的頭發長見識短、小市民一個。你不去我去,你別后悔。”說完,一個人揚長而去。楊奶奶把他送出老遠,一個勁地說“多來電話聯系”,可邱波連頭也沒回。之后楊奶奶給他打了多次電話,不是關機就是通了不接。
楊奶奶憋屈,大病一場,這才不得不把心里話跟兒子閨女說。兒子說:“當初您說要結婚,我想本來是好事,沒想到會這樣。”閨女說:“本來您們倆就不合適。要我看,干脆跟他離了算了。”楊奶奶說:“別,哪能這么說離就離了,還是等一段時間再說吧。萬一跟他閨女那兒鬧不到一塊兒,回來不是連家都沒有了嗎?”
再說邱波,原本想去女兒家散散心,可那女婿還是原來的樣子,回到家不僅什么都不干,還對老丈人挑三挑四。老頭子一天到晚買菜做飯打掃衛生,接送孩子忙得不可開交,心里憋著一口氣,給女兒打電話訴苦,沒想到女兒不僅不說女婿,還讓老爹忍著點,讓著他。邱波心里憋屈,心說真不該來這里受罪。想到結婚這兩個月來,楊奶奶那么細心地侍候他,他發脾氣人家也不急,自己咋能一使性子甩手就走呢?俗話說,滿堂的兒女不如半路的夫妻,兒女的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自己找了這么一個好老伴兒,咋不知道珍惜呢!
邱波忍氣吞聲地在女兒家待了兩個月。有一天,他從外邊買來幾個包子,女婿拿起來一聞說是“垃圾”,往地下一摔站起來就走了。邱波氣得臉都青了,一賭氣就買了回家的車票。
這天早晨天剛剛亮,楊奶奶一開門,就見一輛小車停在門口,她還沒反映過來,就見邱波出了車門就向她撲了過來,見到老伴兒,倆人對視著,四行眼淚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