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地看著分針掃過12,零點又過了,唐禮還是沒打電話給我。“男人都是這樣吧,新鮮勁一過就冷了。”我不禁有些傷感。還記得我們剛戀愛的時候我的手機總是不停地響,雖然每回不過是問“吃了嗎”“睡了嗎”“想我嗎”這類酸酸的問題,但對于自傲的我來說,這幾個電話已經(jīng)給了我很大的滿足感。慢慢地,慢慢地,次數(shù)減少了,然后沒有了,最終變成了我打給他。我討厭這種主動,這種主動讓我覺得被動,所以今天我無數(shù)次拿出手機,又無數(shù)次放回去,總是抱著小小的期待想:也許他會打過來的。
現(xiàn)在希望破滅了。心中竟有種挫敗感。我摸出枕頭下的手機,點出唐禮的頭像,“今天過得怎么樣?”想想,又都刪掉。“怎么都不打電話給我啦~~~”撓了撓頭,又刪了。“我們分手吧。”或許讓他意識到他是可能失去我的可以讓他更珍惜我呢,也許是受了哪部瑪麗蘇劇的影響,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了發(fā)送。我想象著他看到信息時的震驚、錯愕,然后手忙腳亂地回電話。帶著這種期待等到凌晨一點手機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今天星期六,他跟哥們?nèi)ク偭税伞!蔽野参恐约海话驳厮恕?/p>
下午四點。手機“叮”的響起,這是我今天第四次急切地拿起手機,終于是唐禮!“半小時后老地方見。”我得意地笑了:知道錯了吧。老地方是一家距學校500米的奶茶店,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我換上唐禮覺得最好看的水綠長裙,雖然迫不及待想見到他,但硬是熬到四點半才從宿舍出去。
我走進奶茶店,一眼看到靠窗第二個位置,那是我們的老位置,唐禮已經(jīng)到了,一杯檸檬奶昔放在他對面。嘴角不禁上揚,但又狠狠心把它拉下,演戲得演全套嘛。
“你想分手?”我剛坐下唐禮就問。我愣了一下,并不是我期待的那句帶著懇求的“我錯了。”那語氣把我的心弄亂了,但既然開始了,就演下去吧。我故作鎮(zhèn)靜地喝下一口奶昔,一臉無所謂地在喉嚨口發(fā)出“嗯”的音。“那就分吧。”唐禮說得平靜。我驚訝地抬起頭,但自尊心只讓我那驚訝在臉上浮現(xiàn)了一瞬間,他看到的還是我的一臉無所謂。“本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說,現(xiàn)在好了。我和徐妍夏在一起了。”“徐妍夏?!”“我知道和你舍友在一起會讓你有點……呃,但我們在一起了,對不起。”我笑了笑(我竟然笑了):“你們是怎么在一塊兒的?”他顯然是被我的“大度”驚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又尷尬地笑了笑:“你不會想聽的。”“那就算了。”我抬手看了看表,“五點多了,我要走了。”說得淡然,走得從容,就像和一般的朋友道別一樣。
我走在大街上,心被抽空,兩只腳像是踩在棉花上,一切都是那么虛。“徐妍夏個綠茶婊。”風把我破碎的心吹走,只留下了恨。多諷刺啊,我的一次充滿期待的試探卻促成了他們的美好愛情。當初怎么就選擇了唐禮,怎么就和徐妍夏分到一個宿舍呢?痛苦扭曲著我充滿恨的心。
晚上,徐妍夏帶回一包夜宵,她遞了串烤肉給我,她笑得很美,很小聲的說了聲“謝謝”,我瞟了眼其他舍友,回了她一個更燦爛的笑容。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徐妍夏對我特別好,幫忙抄筆記,帶早飯,打水,我也表現(xiàn)得很友好。但心里始終認定她是個婊子。每次她沖我燦爛地笑時,我都想,能夠如此不識相地想跟現(xiàn)男友的前女友交朋友的人也只有她徐妍夏了吧。
一次,她打完熱水回來,只有我們兩人在宿舍。我們都各忙各的。“你和唐禮上床了?”我心底的聲音刺破了空氣中的寧靜,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如何把這話說出口的,或許那才是一直最讓我糾結(jié)的事吧。因為沒回唐禮想和我更進一步發(fā)展時我都找各種理由拒絕了,不是故作清高,而是一種本能的保護,我總是很缺乏安全感。“啊?”她顯然是被嚇了一跳。我看著她的臉紅地像豬肝,便極為“善解人意”地對她笑了笑:“知道了。祝你們早生貴子啊。”她的臉更紅了。從此,我就給徐妍夏下了定義:徐妍夏=bitch。
三天后的下午,我因為忘帶筆記本回了趟宿舍。宿舍里面安靜極了,正當我拿好筆記要往外走時,我瞟到了床下的鞋,我停下了腳步。全是徐妍夏的,除了兩雙帆布鞋外全是高跟鞋。“賤人就是矯情。矯情的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轉(zhuǎn)過身,從抽屜里拿出美工刀,拿起一雙亮黃色帶蝴蝶結(jié)的高跟鞋,小心地將鞋跟切了一半,只要再用手輕輕一扳就會斷。我把鞋和刀放回原位,心似乎要跳出來,滿世界都是我的心跳聲。“賤人總需要有人來懲罰她的。”我給自己找了個可以心安理得的借口出了宿舍。
接下來的幾個早晨,每次徐妍夏挑鞋時我都痛苦萬分,既希望她挑到那雙,又害怕她挑到那雙。
終于,她穿了件白色小短裙,然后挑上了那雙鞋,亮黃色的。那天,我總是有意無意地跟著她。為了能夠親眼看見她摔倒嗎?我不愿承認自己那么邪惡,但事實證明我確實是個壞女人。吃午飯的時候,樓梯上的人很多。一上午的等待磨掉了我的耐心,心底的黑霧在人群中浮現(xiàn)。我走在徐妍夏正后方,中間隔著一個高大的男生。“只剩五級臺階,再不行動就來不及啦。”一個聲音催促著我。我假裝一個踉蹌,推了前面男生一把,那個男生出于慣性往前一傾,緊接著我就聽到徐妍夏一聲慘叫,她滾下了樓梯。她在地上痛苦地扭著,我只瞟了一眼就逃走了,但那扭動的身軀不停地出現(xiàn)在眼前。
那天,我一直躲在圖書館,報復的快感沒有如期而至,盡管我一次一次地告訴自己她是活該,但心底的痛苦仍不能抑制。因為想要避開舍友,所以那晚很晚才回宿舍。但當我回宿舍時,卻沒一個人睡覺。我故作驚訝地問:“怎么還不睡?”“你還不知道嗎?徐妍夏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嚴重嗎?”我皺著眉焦急地問,作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這不是最主要的。當時唐禮就趕過去了,他不放心讓校醫(yī)處理,自己騎著哈雷帶徐妍夏去醫(yī)院,在路上跟一輛轎車撞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懵了,徐妍夏扭動的身軀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旁邊還多了唐禮,他們就像兩條垂死掙扎的黃鱔。
那段時間車禍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唐禮和徐妍夏的家人把學校鬧得天翻地覆,我推的那個男生算是倒了血霉。盡管我一直逃避這個話題,但仍舊是知道了一些事。唐禮因為沒戴頭盔死了,但他記得給徐妍夏帶了頭盔,徐妍夏腿傷得很重,心理也受了些創(chuàng)傷。唐禮葬禮很多同學都去了,我為了不引起懷疑也去了。葬禮上,我只感受到了害怕,回學校后,我躲到曾和唐禮約會的那棵老樹下,這才痛哭起來。我知道,我錯了。
在我剩下的大學一年里,我沒見過徐妍夏,也沒再去過那家奶茶店。
之后的每年夏天,我都會回學校一趟,為那個夏天做下的不可饒恕的事懺悔。
在此記下,以警誡所有年輕易沖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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