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他那一年,是上高中吧!他從外校轉(zhuǎn)學(xué)過來,第一眼看見她,便傻傻地瞅著她樂。她跟一幫同學(xué)在說笑,一轉(zhuǎn)頭,看見他傻子似地盯著自己,忍不住笑了:喂,劉大偉,你看什么啊?我臉上結(jié)出大米了?
同學(xué)們一陣哄笑,他窘得不知所措,臉一直紅到耳朵根,小聲嘟囔:你長得好看,我多看兩眼又不犯法。
考大學(xué)之前,他曾偷偷地問過她:你準備報考哪所大學(xué)?我們一起。她笑,惡作劇地說:我的成績那么爛,考上哪兒算哪兒。他一再追問,她才故作神秘地說:別告訴別人,我打算報上海的大學(xué)。得此信息,他如獲至寶,美滋滋地去了。
轉(zhuǎn)眼高中畢業(yè),同學(xué)們風(fēng)流云散,她考上了北京一所心儀的大學(xué),他去了上海,一南一北,從此再無交錯。
大二的時候,她開始戀愛。青蔥歲月,梔子花一樣清新和美麗,怎能辜負如此華年?
他叫林楓,是個有名的校園作家,自負、灑脫、才氣縱橫。在圖書館借閱的時候,首先映入他的眼簾的,是她穿著草編涼鞋的纖美秀足,他埋首于書桌上,順著那只指甲上點點落紅的腳,一路看上去,他開始心慌氣短。
他花了很多心思追她。他的家境好,小說賣得好,因此有閑錢給她買小禮物。
周末晨昏,她和他牽著的手,終于成了校園里一道耀眼的風(fēng)景。
也是那個時候,她居然在校園里遇到高中時的同學(xué)劉大偉,她有些吃驚,問他:你怎么會在這里?如果我沒有記錯,你該在上海啊!他驚喜地說:我是去了上海,念了不到一個月就退學(xué)了,復(fù)讀之后考到這里,比你低一級,是你的學(xué)弟。
她笑魘如花的臉忽然就笑不出來了,笑容僵硬的凝結(jié)住,這個人,真的很傻很天真,自己的一句玩笑話,他竟然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把這個謊畫圓。
她還是戲弄他,并沒有因此而改變。她和才子林楓一起去圖書館看書,他會提前跑去給他們占座。她和才子一起去影城看電影,他會提前跑去給他們買票。他不介意當(dāng)他們之間的第三者,當(dāng)他們之間的陪襯。可是她卻是介意的,讓他去校門口那家冷飲店買綠豆冰,他當(dāng)真顛顛地跑去買,路途遠,沙冰化成一攤稀水,順著指間滴滴答答
快畢業(yè)的時候,她忽然得了一種怪病,掉頭發(fā)。滿頭青絲,只一兩個月的時間,便掉得所剩無幾,美麗的容顏因為少了那些秀發(fā),暗淡了許多。再也看不到她和才子十指相扣,走在校園里。林楓說他要閉關(guān)寫小說,不能再荒廢時間了。她心里明白,這些都是借口。
她開始近乎自虐地照鏡子,不停地照,然后再把那些小鏡子摔成碎片,一地的碎片像他們的感情,再無回天的可能。
劉大偉跑去安慰她,給她買了有絨線球球的帽子,她抓起來,一把扔到樓下,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fā):你嫌我還不夠丑啊?買小丑一樣的帽子給我戴,以后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畢業(yè)后,她去了一個偏僻的小城,那里沒有人認識她。她的頭發(fā)依舊沒有長出來,她試過很多藥,都沒用,她有些絕望。
長褲換成了裙子,長靴換成了細帶涼鞋,終于在公司門口,看到了那個很傻很天真的劉大偉,他提著箱子,臂彎里搭著衣服,一身的倦怠和塵土,很顯然,他經(jīng)歷了長途的旅行之后,才到達這里。他笑:我無家可歸,你收留我吧!
那一刻,她有他鄉(xiāng)遇親人的感覺,把頭抵在他的肩上,無聲啜泣。一個人掙扎的太久,終于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一會兒。
他帶她到處求醫(yī),聽人說生香榧子、核桃治落發(fā)效果好,他千方百計地買回來,制成洗發(fā)水給她用。聽說柚子核治落發(fā)有效果,他就去超市買了一大堆柚子,然后不停地吃,吃到肚子疼。她說:不至于吧?他傻笑,很天真地說:取核是為你用,但也不能糟踐了好東西。
秀發(fā)終于重新回到了她的頭上,她開心的喜極而泣,拉住他的手說:我們結(jié)婚吧!想不到他搖了搖頭拒絕了,天真地說:等你心甘情愿想嫁給我的時候,我再娶你!我不想乘人之危。
兩年之后,她去北京出差,遇到一些舊同學(xué),也遇到那個頗為自負的才子。此時,她早已不再是大學(xué)畢業(yè)前那個倉皇落魄的丑小鴨,而是一個風(fēng)情萬種的女郎,一頭濃密時尚的短發(fā),耳朵上閃閃的耳飾,眼眸如水。才子奔過來,拉住她的手說:你也太狠心了,一走了之,連個消息都不給我。他抵著她的耳朵纏綿:想死我了!她對他頗有些曖昧和調(diào)情的話語,擲地有聲地回了一句:請自重!
離去的時候,她想起那個很傻很天真的人,一句玩笑話,害得他南下復(fù)又北上,折騰了一圈,耽誤了一年。她要吃沙冰,他像捧著珍寶一樣捧著化成一攤稀水的沙冰。她去北京,他也跟著去北京。她去小城,他也回小城。她說什么,他信什么。
他不傻,他也不天真,都是一個愛字害得他亂了方寸,這樣的男人不嫁,還等什么?
愛情里,沒有什么道理可言,愛情不等式,也許就是最好的愛情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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