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情山水,也聊發一把隱士之狂,南山采薇,滄浪濯足,臨風聽暮蟬亦可閑敲棋子落燈花。但更寄摯愛與云舒竹隙,花落寒窗。
月末,天氣晴好,因觀敝院桃花笑春風。久縈的縷縷幽香,仿若琴端悠然濺起的絲絲顫音,攜著些許淺淺的羞澀與朦朧的淡雅,微微浸入人體僵硬的軀殼,悄然撼落了淤塞在人心中的厚重紅塵,柔柔地撥弄那根已然沉醉的心弦。試想為一隱士置身桃源,自然也就免不了揀一竹椅去院落閑坐,品味一番“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意趣。
忽而幾絲微弱的潛流從四空緩緩拂來,耳邊悠然漾起一波怡人的樂音來。淡粉的桃花順應著群起漫舞,泛起星星細碎的浪尖,卷起微波堆雪。浪梢雪末輕輕飄落,托著滿懷淡雅的情愫,柔和而深情的送來一個個香盈盈的甜吻。整個院落的意境便被濡染得寧靜而優雅了。
風卻很快大了起來。桃花柔軟細膩的裙裾被撕扯得支離破碎,和著揚起的滾滾沙塵凌空亂舞。院內,甚至院外的整個煙柳古道都布滿了她們的身影。我忙攜上竹椅入屋去。待到佇立屋內,亦可清晰地淅瀝的雨聲了。我透過被雨絲模糊了的寒窗望去,只見滿目蕭然——曾經引蝶群舞笑傲春風的朵朵桃花盡皆瓣落芯搖,滿地殘花堆積,靜銷愁雨。我不禁又若一騷人感極而悲。
暮靄漸近,天開云散。閉了一日的寒窗,終于被輕輕推開。眼前忽而閃現的影像竟在悲涼中溢滿生機。滿院落花雖紅消香殘,卻帶著溫柔恬靜的微笑,微笑中閃爍著慵懶燦爛的陽光;樹上殘余的花朵和新生的嫩葉在風雨的洗禮后更顯柔嫩,穩重與深刻;天愈如以葉淡藍色的素箋,更顯純凈。
我輕輕地踏香走過。倏忽間聽見簌簌的摩挲聲,原是落花在用她柔和而堅定的聲音向我輕聲訴說她的使命呢:是要為春奉上一絲最沁心的幽香,添上一影最美的輪廓;是要在每一個生命的輪回將屬于自己的美盡情揮灑;是要為新生的到來默默飄落,無言化作春泥。我忽然明白,我們并無需做騷人為她的飄零慨嘆“落花流水春去也”的凄苦。她為落花,因無悔過去的一切;才可于生命之際悠然飄舞,于風雨之后淡然微笑。花落,不在世間或心頭留下一毫殘痕。